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面臨的問題、對策與建議
加強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增強我國高質量發展的科技基礎能力
關于“國之重器”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幾點思考
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的背景與作用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科學規劃布局前瞻引領型、戰略導向型、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強化設施建設事中事后監管,完善全生命周期管理,全面提升開放共享水平和運行效率。”我國正面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經濟增長動力正從要素驅動轉向創新驅動,高質量發展急需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這一新引擎,推進新型工業化、農業現代化、能源革命、生命健康、生態環境多方面發展和突破。準確認識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面臨的挑戰與問題,加強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對貫徹落實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增強我國科技基礎能力、突破前沿研究應用和產業關鍵技術、實現高質量發展,具有重大的戰略意義。
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是國家創新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對于國家安全、經濟發展、科技研究、人才培養、自然探索等多方面具有重要作用:解決社會可持續發展和國家安全問題,為國家重大戰略決策的部署提供科技支撐;追求國際科學前沿,提升我國原始創新能力,推動我國高能物理學、分子生物學等部分基礎科學領域研究進入國際先進行列;集聚高新產業,培養創新領軍人才,推動地區經濟社會多方面高質量發展;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為人民生命健康、低碳綠色環保、重大災害防控等領域提供系統化的科學解決方案;彰顯我國科技強國形象,為人類探索認識自然作出歷史性貢獻。
發達國家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布局及意義
當前,國際科技競爭空前激烈,科技創新已成為在危機中育先機、于變局中開新局的關鍵變量。重大科技基礎設施作為科學前沿革命性突破的重要支撐,美國、英國、法國、德國、日本、歐盟等主要發達國家和經濟體自二戰時期的“曼哈頓計劃”以來,爭相加強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建設和戰略布局,以搶占未來科技發展制高點。
美國采取長、短期規劃并行的方式,在美國能源部(DOE)和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SF)的管理下,積極布局粒子物理學、超快科學、自適應光學等前沿物理和天文學科研究,依托先進光子源(APS)、詹姆斯·韋布空間望遠鏡(JWST)、大型綜合巡天望遠鏡(LSST)、深部地下中微子實驗(DUNE)等重大科技基礎設施,保持科技創新的領先地位。2021年,美國白宮科學與技術政策辦公室(OSTP)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NSTC)發布的《研發基礎設施國家戰略概述》中提及美國將對必要的知識基礎設施和研究網絡基礎設施發展進行規劃、投資和部署。
歐盟通過舉辦歐洲科研基礎設施戰略論壇(ESFRI)統籌協調多邊關系,規劃布局技術復雜的大型設施,建設了大型強子對撞機(LHC)、歐洲同步輻射光源(ESRF)等多個世界領先的重大科技基礎設施。2021年,歐盟發布《科研基礎設施戰略報告》,表明歐盟的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布局主要集中在大數據、計算通信、能源環境、食品健康、天文物理、社會文化等領域,將繼續建設包括歐洲腦研究基礎設施(EBRAINS)、歐洲社會挖掘和大數據分析綜合基礎設施(SoBigData++)、海上可再生能源研究基礎設施(MARINERG-i)等11項新設施。
英國、法國、德國、日本等發達國家也都積極規劃并建設支撐國家新興支柱產業發展的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為應對第四次工業革命,英國在國家科研與創新署(UKRI)的投資和科學與技術設施委員會(STFC)的管理下,設施建設向數據科學、超級計算、風險管控、人才基建等領域發展,并在有機和電子產業取得了一定成就,例如英國散裂中子源(ISIS)已累計創造價值超過130億英鎊。法國依托國家科學研究中心(CNRS)、國家健康與醫學研究院(INSERM)等國立科研機構的規劃和管理,開始重點關注能源轉型、數據管理和生物健康等問題,并積極向多點分布的虛擬網絡平臺式軟設施轉型。德國在聯邦教育及研究部(BMBF)的投資和亥姆霍茲聯合會(HGF)的管理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與學會、大學、研究機構形成了長期合作關系,研究方向不再局限于天文學、物理學等傳統學科,開始轉向下一代列車與汽車和人文社會科學等更能帶動產業技術升級的學科。伴隨全球開放科學運動的興起,日本在綜合科學技術創新會議(CSTI)的設計規劃下,發布《第六期科學技術與創新基本計劃》,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布局重心從傳統的醫藥、汽車、食品等領域轉向“社會5.0”時代需要的網絡數字、能源低碳、防災防疫等領域技術。此外,荷蘭、瑞典、丹麥、捷克等國家也都各自針對國情制定了科技基礎設施的戰略發展路線。
我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發展歷程
20世紀60年代初期,隨著“兩彈一星”計劃的各種小型研究設施建設,我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也開始萌芽。《1956—1967年科學技術發展遠景規劃綱要》確定了“重點發展,迎頭趕上”的指導方針;1966年,我國首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長短波授時系統經原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批準籌建(圖1)。
改革開放后,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進入成長期。鄧小平同志提出“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重要論斷,簽訂了《中美科技合作協定》。中國遙感衛星地面站、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蘭州重離子加速器、北京串列加速器、合肥光源等在這一時期相繼建成,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開始全面發展建設,向多學科領域進軍。
20世紀90年代以后,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進入發展期。黨中央提出“科教興國”戰略,郭守敬望遠鏡、上海光源、中國地殼運動觀測網絡、全超導托卡馬克核聚變實驗裝置等11項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相繼開始建設。“十一五”規劃將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正式納入“五年規劃”之中,著重提升原始創新能力和科技基礎能力。在原國家計劃委員會和現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的支持下,中國散裂中子源、“中國天眼”、國家穩態強磁場實驗裝置、結冰風洞等12項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開始重點建設。
黨的十八大以來,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進入高速發展階段,黨中央統籌謀劃、系統部署科技創新事業,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取得歷史性跨越。在“十二五”和“十三五”期間,高海拔宇宙線觀測站、高效低碳燃氣輪機試驗裝置、高能同步輻射光源等26項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相繼啟動建設。“十四五”期間更是擬繼續建設20項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實現了數量和質量上的飛躍,設施建設迎來快速發展期。截至2023年6月,我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項目總數達近60項,多個前沿領域已實現重大突破,成功邁入創新型國家梯隊。
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嚴重不足
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按照不同的科學用途,可分為專用研究裝置、公共實驗平臺和公益基礎設施三大類,該標準目前應用最為廣泛,但設施的內涵、分類、目標領域一直隨著科學和社會的發展在演變。“十四五”規劃將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劃分為戰略導向型、應用支撐型、前瞻引領型和民生改善型四大類。
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需要防止“舍近求遠”“脫實向虛”,應加強建設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目前,我國已經建成的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大多可以歸為前瞻引領型,以世界科技前沿為導向,承擔“從0到1”的基礎研究任務,提升我國原始創新能力,致力于解決國家安全瓶頸問題和追求基礎科學研究前沿。相對于我國國民經濟支柱行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迫切需求,我國現階段的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嚴重不足。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是以技術突破、國家和市場需求為導向,致力于將基礎研究成果轉化為實際應用,產生實際的經濟、社會或政策效益的設施,通常是針對我國國民經濟支柱行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核心技術或裝備所面臨的技術突破難、試驗驗證環境匱乏等產業化困境而建設,兼具科學研究和工程應用的雙重功能,能為多個領域的用戶提供實驗平臺和測試手段,最大程度地服務于關鍵領域的工程應用和產業發展。我國正面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帶來的重大機遇,加快建設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這一經濟增長的新引擎,增強我國高質量發展的科技基礎能力,正是新形勢下的迫切需求。
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相關案例
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能有效助力新型工業化、農業現代化、能源革命、生命健康、生態環境多方面高質量發展突破。例如,高效低碳燃氣輪機試驗裝置圍繞化石能源清潔利用和高效轉換的重大基礎理論和關鍵科技研究,將為化石能源的可持續、低碳化、高質量發展提供創新平臺,具體支撐突破燃氣輪機自主研發設計、核心部件研制測試等關鍵技術的瓶頸,促進國產燃氣輪機行業發展,滿足我國能源電力、石油化工、艦船動力等領域對燃氣輪機日益增長的需求。加速器驅動嬗變研究裝置則是就我國核電快速發展建設所面臨的核電站長壽命、高放射廢料安全處理處置問題而建設的。未來網絡試驗設施旨在解決互聯網運營和服務試驗驗證環境稀缺的問題,支撐我國網絡科學與網絡空間技術研究的快速發展。超重力離心模擬與試驗裝置則為高性能材料研發、深地深海資源開發、大型基礎設施建設等領域提供基礎條件的重要支撐。
我國高質量發展急需建設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
加強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增強科技基礎能力是我國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目前,我國科技創新存在關鍵核心技術受制、原始創新能力不強等問題,嚴重阻礙了我國實現高質量發展。要提高我國科技創新的抗壓、應變、對沖和反制等基礎能力,急需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加強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增強我國高質量發展的科技基礎能力,助力新型工業化、農業現代化、能源革命、生命健康、生態環境全方位發展突破。
新型工業化
關鍵核心技術創新是推進新型工業化的持續動力。我國擁有全球最完整的工業產業體系,但存在大而不強、全而不精的問題。依托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強大的技術支撐能力,突破關鍵核心技術,實現重點領域、關鍵環節的自主可控,是推進新型工業化的重要著力點。例如,高能同步輻射裝置可以針對工業應用問題開展綜合性實驗研究,結合多種學科方法,挖掘工業創新的源頭。
深度融合數字技術是實現新型工業化的重要路徑。工業部門需要充分利用數字化和智能化技術,提高生產效率和產品質量,推動產業向高端化和綠色化轉型。未來網絡試驗設施這類應用支撐型設施,是智能化網絡創新發展和變革的重要支撐,是推動產業升級轉型的基礎性生產力。
農業現代化
建設農業強國的基本要求是農業現代化,關鍵在于農業科技創新。我國當前的農業現代化進程明顯滯后,農業科技水平與國際前沿還有不小差距,存在基建滯后、成本攀升、技術水平低、成果轉化少等突出問題。種質種源、農業機械裝備、化肥農藥、耕地節水等農業關鍵技術亟待攻關,14億人口的龐大市場需求亟待進一步滿足。實現農業高質量發展和現代化需要進一步整合農業科研資源,集聚農業科技力量,依托新型農業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重大創新平臺,建設科技裝備強、產業韌性強、競爭能力強的農業強國。例如,國內首個農業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神農設施”,致力于作物分子設計育種研究與應用,建成后將有助于我國農業和生命科學研究發展,奠定邁向農業科技強國的基石。
能源革命
新興能源技術已成為全球能源向綠色低碳轉型的核心驅動力。作為世界最大的能源消費國,我國堅定不移推進能源革命,能源領域進入高質量發展新階段。建立以可再生能源為主體的新型電力系統,發展能源系統智能化、制造業低碳零碳化和化石能源清潔高效利用等關鍵技術已成為能源行業發展的新方向。建設以可再生能源為主體的新型電力系統,實現“雙碳”目標急需新型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支撐。例如,高效低碳燃氣輪機試驗裝置和加速器驅動嬗變研究裝置分別致力于解決氣電和核電領域的關鍵科技問題,將為能源可持續、高質量發展提供具體支撐。
生命健康
生命與健康科技創新是保障人民健康的迫切需求。我國仍面臨多種健康影響因素交織、多重疾病威脅并存的復雜局面,傳染病再流行、慢性病年輕化、人口老齡化、食品安全、職業健康等問題仍較突出。重大疾病及危害因素監測、重點傳染病和地方病防控、環境健康監測消毒等監測防控體系建設亟待加強,急需規劃新興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加速新型藥品、監測設備、應急產品等科技成果的轉化和產業化,不斷滿足人民對生命健康的需求。醫療器械工程化、藥品全過程質量控制、人工智能輔助決策診斷等技術的研發,還需要依托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集聚優勢生物醫藥產業,支持企業整合科技資源,構筑產業技術新優勢。
生態環境
新時代生態環境科技體系創新對“美麗中國”建設具有基礎性、戰略性支撐作用。我國生態環境領域正面臨碳減排壓力空前突出、生態防治修復技術落后、環保材料裝備產業跟跑等挑戰。針對我國資源化利用率低、環保產業欠發展的短板,急需規劃新型生態環境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推動生態保護、環境材料、智能環境等前瞻科技創新發展。同時,加速“三廢”協同處置利用、氣候變化模型評估、地球系統模式識別、溫室氣體減排等關鍵技術創新與應用轉化,建立資源清潔高效循環利用體系,提升生態治理環保裝備供給能力,增強我國環保產業國際競爭力。例如,地球系統數值模擬裝置就將在氣候變化和環境治理等重大問題中發揮關鍵作用。
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中面臨的問題與思考——以高效低碳燃氣輪機試驗裝置為例
目前,我國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正面臨挑戰和機遇并存的局面。例如,高效低碳燃氣輪機試驗裝置已全面進入建設的關鍵時期,預計2024年投入使用。我國現有的重型燃氣輪機水平與國外先進水平至少相差一代,熱端部件、控制系統、零碳低碳燃料燃燒、高溫材料等核心關鍵技術差距大,自主創新能力不足,依托試驗裝置可助力實現燃氣輪機自主創新和產業化應用發展。在試驗裝置立項、建設以及后續運行過程中,存在如下3方面問題,這些問題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共性問題。
前沿技術突破迅速,設施建設跟進困難
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長建設周期使科學目標和工程目標難以緊跟國際前沿和產業需求。國際形勢復雜多變,前沿科技研究日新月異,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不同于針對需要長時間積淀和發展而突破基礎科學的設施,從規劃、立項、建成到運行的長時間建設周期很可能會使得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成時部分建設內容已無法滿足前沿技術突破的需求。高效低碳燃氣輪機試驗裝置于2013年列入《國家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中長期規劃(2012—2030年)》,2020年獲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批復,計劃2024年建成。設施建成已經距離規劃發布超過10年,而該領域的前沿科技發展迅速,需求應用日新月異,國外的H級燃氣輪機已經進入市場,而我國重點針對的還是E級、F級燃氣輪機的研制。在“雙碳”目標和國際形勢日益嚴峻的背景下,燃氣輪機被賦予了更艱巨的新使命。上述情況將直接導致項目可能會根據世界燃氣輪機發展和國家重大需求進行優化調整,由此帶來技術方案、經費概算方面的調整,給項目的執行、驗收增加了難度和風險。
超長時間的規劃建設周期容易增大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的不確定性,引發一系列問題。規劃布局引領型、高水平的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固然重要,但是如何建設好、運行好、使用好設施的問題也需要加強重視。美國的詹姆斯·韋布空間望遠鏡項目于1996年啟動,初始預算5億美元,原預計2007年發射,卻最終追加預算至百億美元后在2021年末發射,是人類有史以來最貴的天文望遠鏡。此時已經距離項目啟動超過25年,期間開發過程意外不斷,發射被推遲數十次,極大地增加了項目成本。我國的郭守敬望遠鏡于1996年被列入“九五”規劃,在2001年開工,歷經13年建設,克服一系列問題,包括工程可行性探討、關鍵器件采購難、物價上漲、預算不足、工程超期、人才流失嚴重和團隊經驗不足等,最終在2009年才通過驗收。我國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應優化立項和過程管理,加強工程技術隊伍建設,縮短項目建設周期,減少項目建設的不確定性,早日發揮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效益。
用戶群體相對缺乏,國際交流合作較少
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通常存在用戶群體不多、研究壁壘較高的問題。不同于我國一些世界領先的設施,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有特定的建設目標,用戶群體范圍相對較窄,依托該類型設施的科學研究活動壁壘較高,并且高額的試驗費用和有待完善的知識產權保護措施也使得用戶踟躕不前,望而卻步。以高效低碳燃氣輪機試驗裝置為例,其工程目標是滿足當下和未來燃氣輪機模擬真實環境的部件試驗、測試及研究條件。試驗研究具有參數高、消耗大、周期長的特點,相應的試驗費用較高,僅有部分大型企業和項目負擔得起,而且該類試驗多涉及用戶的關鍵研發環節,用戶對核心技術和試驗數據的保護心存顧慮。上述問題可能會導致在項目建成后的運行、開放、服務效益不能達到預期,反饋到對設施的維護、升級、改造缺乏相應的需求和資金,無法形成良性的迭代循環。
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國際影響力不足,國際交流合作較少。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定位多為涉及國民經濟和國家安全的重大技術領域。尤其在少數西方國家對中國科技遏制和封鎖持續升級的當下,以及新冠疫情的后續影響和我國本土項目國際競爭力的不足,國際科技合作面臨嚴峻挑戰。設施難以吸引國外用戶,導致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合作項目和用戶群體的缺乏。2021年3月,“中國天眼”正式向全球開放,批準了14個國家的27份申請,為世界貢獻出一份中國力量。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應借鑒“中國天眼”,攜手國際科學界合作雙贏的理念和成功案例,深化國際交流合作,加大國際影響力。
科技成果轉化欠落實,企業承接力較弱
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科技成果轉化落實仍未到位。自2015年修訂《中華人民共和國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以來,中央出臺了大量政策文件,科技成果轉化體制機制問題基本得到解決。但是由于訴求和目標的不同,科研院所、高校和企業之間在對接中存在諸多問題,阻礙了設施實際的科技成果轉化工作。以燃氣輪機為例,其關鍵零部件如葉片、燃燒室相關技術成果的商品化和產業化需要大量的研發、試驗、驗證環節,以及時間和資金投入,單憑某個高校或科研院所的自身力量難以完成。而大多數企業更愿意投資引進國外成熟的技術和產品以規避風險,不敢投資國內新技術和新產品,導致眾多先進成果難以轉化。
我國企業對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科技創新成果轉化應用承接力相對較弱。央企、國企等的大型企業受制于業績考核和風險防控機制,大多傾向于直接引進國外成熟技術或產品。2001—2007年,我國采取以市場換技術的方式,引進E級、F級重型燃氣輪機60余套,初步掌握冷端部件制造和整機組裝技術,但關鍵技術如整機系統設計和熱端部件制造仍然被外方壟斷。而中小企業以制造業為主,技術創新和成果轉化能力較弱,難以承接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產出的前沿科技成果。就我國重型燃氣輪機產業上游的中小企業來看,大多是零部件制造商或原材料供應商,透平葉片和燃燒室等關鍵熱端部件還是高度依賴國外進口。
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的對策與建議
我國正處于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高速發展的新階段,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以國家和市場需求為導向,支撐我國國民經濟和國家安全領域的重大技術突破,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我國應發揮“舉國體制”優勢,繼續加強頂層規劃和制度建設,做好發展戰略選擇、優勢學科布局、科技成果轉化,開展有組織、建制化的科學研究,深化用戶全過程參與和高水平國際合作,將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帶動作用落到實際產業之中,全面實現設施的科學目標、工程目標和社會目標。
從“十一五”到“十四五”規劃,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頂層規劃逐步完善,中央和地方政府支持力度不斷加大,相關技術創新和產業振興的步伐不斷加快。然而,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在重大科技基礎設施規劃設計、管理評價、開放合作、產業轉化等方面還存在一定差距。如何發揮“舉國體制”的制度優勢,借鑒國外設施的建設管理經驗,做好發展戰略選擇、優勢學科布局、科技成果轉化,將設施的帶動作用落到實際產業之中去,本文提出如下3個方面建議。
優化項目立項、建設、驗收管理制度
強化項目建設在國家層面的統籌規劃和頂層設計。當前,地方政府甚至社會資本對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熱情高漲,極易形成資源、人才等多方面的無序競爭。應以我國的“五年規劃”為基礎,制定設施5年建設和運行的方案,考慮國家緊迫需求與長遠儲備,有選擇地建設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優化重大科研任務部署,優化項目立項、建設、驗收管理制度,營造良好創新生態。例如,京區單位承擔的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應考慮落地雄安,并同懷柔科學城錯位發展。
成立如發展規劃委員會等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專門決策機構,并充分發揮其領導作用。明確發展規劃委員會的職責和權力,包括制定的戰略規劃細節、審核和批準項目預算、監督項目的實施等。建立有效的決策機制,加強與科技委員會、用戶委員會的溝通和協調,確保決策的科學性和公正性。在規劃委員會領導下,持續對項目的前期規劃和建設進度進行跟蹤評估,根據情況的變化和認識的深入對規劃進行必要的調整,保證規劃順利實施和項目順利建成、驗收。
下放部分權限到建設單位,加速項目建設。在項目建設全周期中,從管理的角度,在項目科學目標和工程目標不變、滿足國家法律法規前提下,建設方案、建設程序、招標采購、經費調整等的調整變更權限下放到建設單位,建設單位制定與設施建設需求相匹配的內部規章制度,切實保障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快速、高效、高質量建成和驗收,早日發揮作用。
增強對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運行管理和評估
進行有組織科研,探索多設施、多用戶協同創新的新機制。充分利用依托多個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多用戶協同創新機制,進行有組織的科研,開展建制化研究。例如,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中國科學院金屬研究所等科研院所依托散裂中子源、北京同步輻射裝置等多個設施,積極開展與中國鋼研科技集團有限公司、中國航空發動機集團等企業的合作,組建一體化團隊,共同制定實驗方案,開展有組織、體系化的科學研究,聯合攻關發動機葉片和復合材料等尖端技術。
充分發揮用戶委員會的協助作用,聽取用戶尤其是企業用戶的實際需求。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是國家重要的科技資源,由國家統籌投資建設,其科學目標和工程目標反映出相關領域科技高質量發展的迫切需求。公共服務屬性和資源稀缺決定了開放共享是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本質要求。要滿足這些領域中的迫切需求,解決相關重大科技問題,需要從立項之初就建立用戶隊伍,不斷吸納各方面用戶對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要求。
建立符合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運行使用規律的分類評價和激勵機制。就目前的重大科技基礎設施評估體系來看,主要指標為論文、專利、軟著、獲獎、運行機時數、服務用戶數、運行人員、人才培養,以及依托設施產生的重大成果等方面。鑒于前文所述,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用戶數量往往難以與其他類型設施相比,直接導致上述評估指標不高,進而影響國家對設施運行費的核定,難以保障設施的運行、維護、升級,設施運行隊伍的穩定性和專業性也會受到直接影響。因此,建議針對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開展系統的調查研究,摸清有關設施的共性情況和個性化問題并分類評估,主管部門從管理、評估角度開展專門的政策研究,制定適應性的評估體系,保障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在建成后的開放共享水平和運行效率。
加大對技術成果轉移轉化和產業化的支持
以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管理單位為核心,組建管理單位、主管部門、地方政府、典型用戶、咨詢機構、社會資本的研究團隊,開展以下4個方面工作:提前做好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成后科技成果轉化和產業化發展的規劃布局工作,明確其區域創新體系和行業發展中的定位及發展戰略,篩選依托設施的優先發展產業及產業生態體系;加強對裝置的宣傳推廣工作,創新管理機制和激勵措施,促進用戶使用裝置的積極性,論證嘗試創新示范、保險補償、產業聯盟、產業基金等形式解決“首臺套”“敢用”的問題;聚焦產業發展痛點,探究研究依托設施產生的科技成果轉化模式、機制和路徑,充分發揮各方的優勢,形成協同效應,從根本上提升科技成果轉化率;推動以“應用支撐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技術產業/孵化園—應用示范基地”為主體構建創新生態,以設施引領技術進步和行業發展。
以高效低碳燃氣輪機試驗裝置為例,項目建設地點為江蘇省連云港市和上海市浦東新區,連云港市擁有徐圩石化基地,是國家七大石化產業基地之一,上海浦東新區正在著力打造以動力裝置為核心技術的高端裝備制造業產業集群。依托高效低碳燃氣輪機試驗裝置強大的基礎研究、技術研發、試驗驗證能力,充分發揮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高端人才集聚效應、技術輻射效應和產業集聚帶動潛力,服務高端制造基地和石化產業基地的高質量發展需求,建設燃氣輪機部件和整機的技術孵化園和產業園,強鏈補鏈,形成技術研發驗證、部件研制、整機集成、試驗示范、產業應用的創新全鏈條,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形成創新生態的良性循環,為我國重型燃氣輪機技術的自主發展提供重要支撐。
(作者:黃從利,中國科學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中國科學院工程熱物理研究所;周非特,中國科學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徐祥,中國科學院工程熱物理研究所;張玲玲,中國科學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中國科學院大數據挖掘與知識管理重點實驗室 中國科學院大學數字經濟監測預測預警與政策仿真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實驗室;編審:楊柳春;《中國科學院院刊》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