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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7月1日,新修訂的《老年人權益保障法》正式施行,對解決我國人口老齡化快速發展、困難老人數量增多、家庭養老功能明顯弱化等問題進行了細化完善。
老人難,農村老人更難,農村留守老人尤其難。
農村留守老人是我國由傳統的農業社會向現代化的工業社會轉變過程中急劇擴大的群體。在我國城鄉二元結構尚存的大背景下,隨著農村勞動力的轉移,越來越多的農村老人獨守空巢,這在我國經濟欠發達的西北地區,更為突出。
一夕殞命:慘烈個案令人震驚
4月5日,陜西省商南縣十里坪鎮黑溝村黨支部書記翁聯成中午接到村民電話,說本村孫開成遇害了。孫家墻上濺滿的鮮血,躺在堂屋客廳的孫開成和其妻李某,讓翁聯成不寒而栗。
家里出了事,兩個在外地打工的兒子聞訊往回趕。在商南縣城住的侄女孫榮、在山西朔州煤礦上打工的侄女婿陳長華也趕回了老家。孫榮的公公婆婆也住此村,距離孫開成家走路只有5分鐘,她給公公打個電話,但一直沒人接。孫榮心里惴惴不安,急忙往家趕。
回到家,孫榮發現門鎖著,家里的豬好像有幾天沒喂了,婆婆洗的衣服還在盆里攤著。推開另一間臥室的窗戶——兩位老人也都遇害了。
4月7日凌晨兩點翁聯成接到電話,說兇手抓住了。據犯罪嫌疑人陳軍交代,他因在車上聽到附近幾位留守老人家中的孩子剛回來過,認為其家里應該有些現金,所以盯上了他們。
陳長華說,本來應該帶著父母一起在縣城生活的,但孩子要上學,學校離家有10多里山路。為了孩子,他去年借錢在縣城買了一套房,讓妻子帶孩子在縣城上學,他則繼續留在外地打工。可萬沒想到,父母遭此厄運。
村里人說,經過幾次撤鄉并鎮,十里坪鎮如今是商南縣面積最大的鄉鎮,山高人稀,60歲以上的老人占20%。從十里坪鎮前往黑溝村,開車走十幾公里后,就只能步行了。翻過一個山梁,再從梁上過溝,就是熟悉地貌的村民也要走半個小時。翁聯成說,村里外出務工的約有500人,上點歲數的在煤礦、金礦上打工,年輕一點的則在南方工廠做零活。
十里坪鎮的社會老齡化現象只是全國的一個縮影。中國社會科學院發布的《中國老齡事業發展報告(2013)》說,中國將迎來第一個老年人口增長高峰,2013年老年人口數量突破2億大關。在2025年之前,老年人口將每年增長100萬人。同時,勞動年齡人口進入負增長的歷史拐點,勞動力供給格局開始發生轉變。
老人有三怕:過節、生病、花錢
農村留守老人遇害雖是個案,卻反映出他們的生活環境、生存狀態的確值得全社會關注。在記者此行采訪中,很多老人都提到了“三怕”,即:“怕生病、怕過節、怕花錢”。
陜西渭南市,農業人口300多萬人。素有“渭北黑腰帶”之稱。礦區村里的年輕人大都在礦上挖煤,要么在距此地幾百公里外的城市打工,只剩下老人種地。
75歲的麻德懷,有4個兒子,1個女兒。二兒子麻智斌曾在鄉人大做主席,現在縣里工作,用麻德懷的話說,“熬出來了。”每兩周,麻智斌回家一次,相較于其他家庭,麻德懷過得相對寬裕。
老人在村上、大隊干了40多年。現在,家中的9畝地是他和77歲老伴王妙英的全部收入來源。
2013年春節,家中的3個孫子、兩個孫女紛紛從外地回到家與爺爺一家過年。當熱氣騰騰的饃饃和撒著蔥花的羊肉面端上桌,春節的序曲正式拉開了。
可一到初五,遠道而來的孩子們收拾著各自的東西,陸陸續續離開了麻德懷家。
“如果你走了,爺爺想你怎么辦?”麻德懷問年幼的小孫子。
小孫子眨眨眼,沒給出令爺爺滿意的答案。
想到睡不著覺了,麻德懷也會帶著老伴一同去城里看望孩子們。“但不習慣,吃喝習慣都變了。”說著,麻德懷兩手落在了穿著雙層厚棉褲的腿上,從今年開始,兩位老人就不能下地干活了。“腿腫,一摁一個坑。”不單單是種地,由于嚴重缺水,兩人吃水都要騎三輪車到鄰村借水,“一次拉三桶水,平時喝水要省著,抿嘴喝。”
老伴心臟不好,經常心口疼,嚴重了還會心衰。采訪當日,老人告訴記者,準備第二天洗曬衣服后,后天陪她去西安看病。看病的艱難,也令麻德懷格外擔憂:“兩人身體都不好,真怕出點兒什么事,又不想叫孩子陪我們。”
盡管如此,麻德懷的子女很孝順。“孩子們還要供孫子輩上學,負擔不小,回家花費太大,走親戚還要破費。”對于自家孩子不能陪著去醫院,麻德懷并沒有抱怨,只是希望自己身體“歡實點兒,少生病”。
從麻德懷家出來,走上5分鐘的路,便到了83歲麻友民的家中。屋里靜極,被蜘蛛網羅織著的燈泡吊在陰暗屋子中央。他有3個兒子,雖然住得近,但春節也要分開過。家里的幾畝地全分給了兒子,兩位老人養了3只羊,收入來源僅靠賣羊羔,“我們每月只花100塊錢。”
每日早晨6點,麻友民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盡管腿腳不靈便,但給羊拔草、喂草的活兒都是他一個人完成。
堂屋的一角,有張小圓桌,上面放著一臺7年前買的電視,插頭斜擱在桌上,麻友民說兩人平時不常看電視,因為“舍不得”。
屋外,老伴王蓮葉正在忙活他們兩人一日兩餐中的最后一餐。一條年邁的黃狗臥在老人腳邊,不時地四處張望。
常年陪伴他們的,也只有這條狗了。
“春節怎么過?”記者問。
“春節不關我事。”麻友民不假思索。
“兒子孝順嗎?”
半晌,老人喃喃道:“他們也難。”
三者缺一不可:政府、家庭、社會
在陜西銅川宜君縣,由64歲的王桂芳獨自打理的養老院已堅持了28年,28年里,她先后“送走”了43位老人。
1985年,宜君縣高樓洼鄉(現屬太安鎮)成立鄉敬老院,各村五保人員送到這里集中供養。當時還是該鄉涼水泉村村民的王桂芳被相中來敬老院照顧老人。那時敬老院開張不久,因為活兒太辛苦,老院長被兒子接回了家,會計也跟著不干了,很快,就只剩王桂芳一個人了。
從那時起,一直到現在,她既是院長,也是服務人員。28年來,敬老院先后接到49位老人以及生活不能自理的殘障者,其中43位已去世。老人生時,王桂芳像女兒一樣照顧他們吃喝拉撒;老人死后,王桂芳又像女兒一樣為他們送終。
據了解,當時宜君縣與高樓洼鄉敬老院同時建起的一共有4所鄉鎮敬老院,到現在另外3所早已關門。有一年,一位老人得腦溢血去世,王桂芳找人給老人穿老衣,可來的人張口要300元。王桂芳不舍得花那錢,自己把一條腰帶綁成環,一頭套住自己脖子,一頭套在老人脖子上,硬把老人拉起來,一件一件穿上壽衣。
王桂芳先后送走了敬老院的43位老人,卻沒能送自己的老父親。1992年,老父親病重,幾次叫人捎話想見見她。當時,敬老院里有兩位老人生病,每天輸液,王桂芳就想等老人的病好些再去看父親。第二天一早有人來報喪,說她父親已去世。
通過媒體和社會宣傳,王桂芳早已成為當地一位“名人”。敬老院原來的名字也幾乎被淡忘,當地人更愿意用“王桂芳的敬老院”來稱呼。“沒有王桂芳,就沒有這個敬老院。”宜君縣委宣傳部外宣辦主任湯小民,也用這句話肯定了王桂芳對這個敬老院作出的貢獻。
自從感覺自己身體不好,王桂芳就有意識地讓兒子、兒媳時不時到敬老院來幫忙,一層意思就是希望兒子、兒媳能把敬老院繼續辦下去。2013年,政府給王桂芳的兒媳解決了工資問題,也是希望她能留在敬老院,兒媳卻露出為難情緒,“我受不了我媽的苦,不是心疼她我不會干這事。”
據了解,銅川市宜君縣全縣目前需要集中供養的五保戶約有四五百人,而能提供的集中供養的床位只有200多個。宜君縣民政局局長張印全介紹,王桂芳的敬老院是目前全縣僅存的一所鄉鎮一級敬老院。
社會養老機構的不足迫使人們再次拓展思路。跟銅川市相鄰的渭南市在社區居家養老等方面進行了一些探索。
記者在渭南了解到,目前社區居家養老服務信息平臺已初步建成。這個平臺通過整合社區各類養老服務資源,聯合社區飲食、醫療、維修、超市、家政等服務企業,為居住在家的老年人提供包括“緊急救援、日常照顧、家政服務、休閑娛樂、法律咨詢、精神慰藉”在內的綜合性養老服務項目,為更多留守老人提供簡單、快捷、優質的一體化服務,并對部分生活困難且行動不便、獨居及高齡空巢的老年人,由政府免費發放一部俗稱“電子保姆”的手機,利用平臺呼叫系統為老人提供全天候24小時呼叫幫助服務。它會按時提示老人吃藥時間,可以直通渭南市社區居家養老服務信息平臺。
渭南市老齡辦主任張慶華告訴記者,現在渭南市農村老人只要年齡夠70歲,有渭南戶口,不論身份,都能領到高齡生活保健補貼。其中,70~79歲每月補貼50元,80~89歲每月補貼100元,90~99歲每月200元,100歲以上每月補貼300元。
據民政部社會福利和慈善事業促進司老人福利處相關負責人介紹,社會養老服務體系主要由居家養老、社區養老和機構養老三部分組成。居家養老服務涵蓋生活照料、家政服務、康復護理、醫療保健、精神慰藉等,以上門服務為主要形式。社區養老是居家養老服務的重要支撐,具有社區日間照料和居家養老支持兩類功能,主要為家庭日間無人看護或無力看護的社區老年人提供服務。機構養老服務以設施建設為重點,實現基本養老服務功能。
記者了解到,民政部目前推廣的農村養老方式是互助模式和集中居住方式。互助模式主要針對健康、能夠自理,有勞動能力的老人,對于長期臥床的失能老人,“我們推薦住進當地的養老中心。”
同時,留守老人的養老問題,單靠政府的力量遠遠不夠,還需要子女在經濟上供養、地方政府需抓政策落實,最后還要動員社會力量,發動那些在城里站穩腳跟的人回鄉投資和創業。
據悉,民政部將從2013年開始,連續3年從中央福利彩票事業中每年拿出10億元投放到農村,專門致力于農村養老機構的建設,“平均每一個地方上的養老院將分配到3萬元。”